她嘲笑过的人还少么。
每日寅时伴着号角起床,子时枕着营角入眠,每天被鸠婆婆指挥得精神高度紧张,以至于头一挨着床,就沉沉睡去。
“从未觉得睡觉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。”为灶火添着稻草,我不禁感叹。
“没人天生就是干活的命,你看你现在,若是不说,谁知道你以前还是世家小姐。”
“您为什么老是说话这么添堵,我本没有这个意思。”我终于有些生气,这个鸠婆婆,老是话里带着刺。
“赶紧多添些柴火,我煮这个羹汤必须大火。”鸠婆婆大声说。
“快点把这药汤端到上营房。”李福的一个小药童跑进厨房。
“你去告诉李大人,我这边忙着呢。”在沸汤氤氲中,鸠婆婆的脸若隐若现。
“不行,李福大人就要让你们去送。”
“你怎么不去。”鸠婆婆快吼起来了。
“我们活儿一堆呢。”小药童放下药碗跑得贼快,鸠婆婆也是无可奈何。
鸠婆婆很讨厌李福给我指派活,可我是一阵窃喜,因为算是老面孔了,士兵也不怎么寸步不离地跟着,送东西不累,而且回来的时候也很轻松,要是左右没有士兵跟着,在没人的地方还能偷偷歇一会儿。
营房送完药,回来的时候,我故意折了一下,拐到一个不太大的校场。
这儿估计废弃多时,校场长满了青草还有紫色、粉色、白色等指甲盖大小的无名野花,在初夏的风中,瑟瑟起舞,就算军营外已经人吃人,军营内整齐划一透不过气的氛围,却无法阻止这野东西的拔节生长。
生命,从来没有停止,只要有阳光,有风,有着轮转的四季。
我舒展了一下臂膀,提重物,老是弯着腰,这一舒展说不尽的神清气爽,受着这小花的感染,我看着没人,跳起了一只舞,是阿爹教我多遍,可我老是无法得其神韵的菩萨蛮,阿爹说我柔弱有余,阳刚不足。
我似乎体悟到了,生命看似柔弱,实则刚强,柔是对世界的一种谦恭,是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,而刚呢,是栉风沐雨的坚强和洒脱。
我在风中翩翩起舞,就像这小小的野花,虽然微小,但依旧亲吻夏天的风,拥抱蔚蓝的天,柔美其表,刚健其中就是应有的处世之度。
我感觉自己就是小野花了,却感到有人将我这多小花连根拔起,痛得我回到了现实。
教场,四顾无人,唯有鸠婆婆红着一张焦黄的脸,拧着我的耳朵。
我比她高,用手推开了她的手,迅速后跳了一步。
“我说你这丫头咋送药送那么久,原来躲在这里玩,还不赶紧回去,再偷懒,打断你的腿。”
鸠婆婆虽然嘴巴厉害,但用词还算考究,和泼妇究竟不一样,可现在分明就是泼妇无疑了。
我灰溜溜跟在她身后,拐进校场一侧营房时候,鸠婆婆还探着头,冲着校场的方向大吼“偷懒的家伙,如若再犯,揭了你的皮。”
我想这话大约是说给我听的,可为啥背对着我,朝着校场的方向吼。
及至我们到了小厨房,她一把抓住我“要玩也要挑地方,光天化日,校场上搔首弄姿。”
“你——”毫无疑问,搔首弄姿这四个字杀伤力赶上了火箭炮,轰炸得我五脏裂开,如果我年纪稍大,怕是要喷出一口老血,因为我还年轻,但也引得一阵剧烈咳嗽。
“什么叫搔首弄姿,自然而然,发乎内心,舞之蹈之,您难道不知道。”
“舞之蹈之?我看是勾引男人才跳舞。”
“在西域,上至国王宰相,下至贩夫走卒,人人皆能歌善舞,难道举国都在勾引男人?”
“不和你绕弯子。我好像看到了那个傻小子。”
“傻小子?”
“就是军营外杀人的那个小崽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