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式,乃是小清湖近二百年来拙剑之最高,一守,一攻,一避,一拆,六十年前祖师仗其纵横东南。
邵修远用一年学得了前两式。
他不敢在裴液面前首先出剑,也不舍先暴露出这一剑来。
春来流水濯尘缨
仿佛一道无形的清流跟随在邵修远的剑旁,两剑相触的一霎,一股奇异的劲力就陡然将裴液之剑向上带去。
扰剑是一门剑斗的基本技巧,可以用于攻,可以用于守,可以用于拆,顾名思义,即将敌手剑势施加干扰,使之不能成行。
一次扰剑至少赋予一道不同方向的力,能够名以剑招的扰剑,往往会赋予十几道、甚至数十道不同方向的力。
春水缨,有三千三百八十二道。
一剑入水,如溪飘缨,剑势将一霎散乱,再难整合。正是水无常形,为了模拟溪水飘缨之势,祖师用了六年创出了这一式剑;为了掌控这三千三百八十二道细微劲力,邵修远苦练了九个月。
紧接着他没有丝毫耽搁,流水下一霎就准备转入夏时之骤雨,再紧接就是狂乱之后的《沉璧想》,这一套剑气息通畅连绵,极陡峭、开阔、静美,足以显露他剑术之超卓造诣。
但流水没能化为骤雨,它滞住了。
散入溪中的剑,在三千三百八十二道劲力中只用了一个飘荡就已回正,而溪流渐渐凝滞,邵修远发现自己的剑动不了了。
安静的剑台上,裴液压着邵修远的剑缓缓向下,直到其剑尖抵地,轻轻“叮”的一声。
裴液收剑,后退一步执礼:“承让。下一位请吧。”
宴场安寂,这对比过于强烈的一幕简直造就了一种怪异。
破土一剑有多简单易懂,其压下春水缨的一幕就有多令人恍惚。
人们怀疑自己是漏看了什么,但那剑的轨迹就那样清楚明了,破土接剑,然后散乱一霎,接着就将邵修远的剑压在了地上。
好几道身影都在一霎间猛地站了起来。
崔照夜也微微怔住,半月不见,少年的剑与她印象中也不相同,那种锋芒好像消融下去了。
邵修远怔怔回顾着刚刚的感受,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,腕子活动自如,并没如刚刚的错觉一样被冻住。
只是刚刚那一剑带来的感觉,它将自己的剑缓缓压下,如将一道奔腾春溪压回了冷涩的初春,又压回了冰冻着的冬日。
他定定立了一会儿,回礼,后退数步,立回了场边。
其实从他登上剑台,一步也未挪,这时候他明白了少年那句“你不先吗?”的意思。
裴液立在台上,再下一个登上的是河北剑庄石振轩。
这是个和裴液年纪差不多的少年,去年才在江湖中声名鹊起,这次石振轩先出剑,裴液接剑任他将几式出完,然后才找个空隙点上了他的咽喉。
再之后是太行脉主真传丁刀、青梧楼楼主卞裳……刚刚这些人在剑台上各自叱咤风云,极潇洒地将敌手一个个击败,如今在少年剑前依然那些精妙华丽的剑招,但再没有那样的神奇了。
裴液同每个人你来我往地弈一轮剑,有时五六招,有时八九招。
如果目光代入到这几位英杰身上那是十分紧张精彩的,高妙之剑层出不穷,局势起伏跌宕;但如果落到少年身上,就显得平坦无聊了。
无论对方改换人还是剑招,都不会带来什么变化,如果对方先手,他到最后也不会用一式成型剑术,如果他先手,那就永远是一式破土。
他自始至终没用过一式令人惊艳的剑,或者说他就没有用出过第二式剑,但反正对方用什么也都击不穿他的剑势。
直到越来越往后,那些姓名在江湖上越来越传奇,也都被他这样送出一句客气的“承让”之后,场上开始沉默不语了。
有时候,